等外边终于安静下来,空青才道:“谢侯爷那边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,便将精锐给我们,是一位姓宋的将军带来的。”温朝抬起眼看向他。“谢侯爷说,这位尽可以信任,军纪也严,不会出岔子。”空青道,“公子要见见吗?”“明日吧。”温朝看向蒋川华,“你信写了吗?”“婉婉写了。”蒋川华答,“父亲会处置妥当,你别想东想西,等大夫来看了喝过药就老老实实睡觉,今天就算天塌下来你也别想出这个门。”夜深人静时,蒋川华叫了随温朝一道去的老将军来问话——这位一向埋头做事不争口舌,只是木了一些,战功不算卓著。等客人离开,庄婉才端了碗粥进门:“问完了?”“这仗打得不算顺,能全身而退已很不错了。”蒋川华道,“不过随行的几位这回都彻底心服口服,以后用起来方便一些。非要安慰自己的话,这算是因祸得福吧。”“本就是很厉害的人,要不也配不上我们家小月。”庄婉垂下眼,“只是我每每想到他那些伤竟都不是在战场落下的,就觉得难过。”“所谓苦尽甘来。”蒋川华道,“以后都会好的。”“打仗的事我不大懂。”庄婉犹豫道,“但我还是想问问你,陛下的意思是要你们这一回……打到什么地步呢?”“陛下自然是希望永绝后患。”蒋川华道,“我看云深也是这个意思,毕竟保命符在沧州,只要北境外患不除,朝臣便会心存忌惮。”“其实小月很多次都能乘胜追击,但她没有。”庄婉稍顿,“是为了小舒日后平安,对不对?”“对。”蒋川华颔首,“是不是很自私?”庄婉摇头:“至少于我而言,我的亲人朋友才是最要紧的。她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,我想无论是谁,都没资格要求她付出更多。”“如今赵老将军站在我们这边,云深这次又让余下几位要紧的心里服气,他亲自练的兵经此一遭也堪用,加上谢侯爷的臂助,正是好时机。”蒋川华道,”至多半个月之后,我们会主动挑起争端,届时你留在城中,一定照顾好自己。”庄婉弯弯眉眼:“好,打完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家过年了?”“是。”“那我得抽空去转一转。”庄婉笑着伸出手,“银子给我。”赵康归来时也在下雨。除却雨声无人敢发一言,仗杀之后,威望最高的赵老将军亲自将其枭首,人人一抬头瞧见可怖的面容,一时鸦雀无声。“示众三日。”赵康道,“都自己好好想想,这样的罪过你们那三两斤骨头究竟能不能担得起!”说完他转回身,恭敬地问温朝三日是否合适。“三日足矣。”温朝道,“赵将军辛苦。”赵康道:“分内之事。”至此,所谓流言终于渐渐平息,只在暗处涌动。川连偶尔听得一二,还是很生气。空青便安慰他,这些人只要听话便足矣,他们日后是要回沧州去的,不必将他们太放在心上。温朝在动兵前一日再次见了宋昀。“之前相见匆忙,是因身体不适,并非本意怠慢。”温朝道,“还请宋将军见谅。”“谢侯爷同我说了一些。”宋昀稍顿,“只是威望这东西,得长年累月自己带出来,我这些兵……”他还在斟酌用词,便听温朝道:“宋将军带来的人,自然听你号令。”宋昀颔首:“若有令,尽管吩咐。”“听闻家妹有时托尊夫人照顾阿惜,想必添了不少麻烦。”温朝道,“在此谢过。”宋昀一怔:“我家夫人将那小丫头心疼得紧,不算麻烦。我家那兔崽子时不时将小丫头气哭,我还觉得过意不去。”“小孩玩闹,无妨。”温朝稍顿,“明日启程,宋将军辛苦。”—这场他们主动挑起的战事长达三月有余。捷报一封一封压到李永衡案头,将朝臣的腰也渐渐压弯了,他们不在劝陛下另择人选,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更远之后的论功行赏。一家出两位功臣,在平日里自是一桩美谈,但偏这二位都是他们素来看不顺眼的,一时颇多非议。李永衡还是在龙椅上垂着眼,看他们七嘴八舌斗得仿佛乌眼鸡。直到一封求和的国书递到他案头。高戎战无可战,退无可退,竟主动递上了一封求和书。朝上的争论顷刻间湮灭。这如何能不赏?他们如今该头痛的,是怎么赏了。这位之前受得委屈他们记忆犹新,其中不乏他们的煽风点火,赏重了他们不愿,赏清了又显得刻薄。再说他夫人,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功劳攒在一起,赏重了怕天下女子争而效仿之,赏轻了又对不住她那为国捐躯的父兄。